今天是教師節，當了三十年老師的我即將在明年退休，雖然早已喪妻但也過的愜意，上禮拜三年前畢業的張小娟在學校的門口等著我，她笑臉迎人地走到我的面前，用著那清澈的嗓音問候了我。
「丘縯老師，好久不見了，我是張小娟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小娟你三年不見了，已經長得那麼的亭亭玉立了，真漂亮啊！」我當然記得張小娟，她那鵝蛋形的臉，大大的眼睛，我當然記得她，只是三年不見了，真沒想到她長的更加的美麗。
「小娟，妳近來好嗎？現在該是大學三年級了吧？」我問。
「是的，我現在正在北部讀大學，功課還算過得去，老師你也好嗎？」小娟笑著說，臉頰兩旁的酒窩笑著對著我。
「好，還不錯，明年老師就要退休了。」
「喔，老師要退休了？老師真的該好好休息了。」
「小娟，妳找老師有甚麼事嗎？」我問。
「是這樣的，明天是教師節，我們這群三年前的同學們想要跟老師聚一聚，不知老師有沒有空，賞不賞臉？」
「喔，原來如此啊，真是謝謝你們這些同學了，沒想到都已經畢業三年了，居然還記得老師，明天嗎？是晚上吧？應該有時間！」真沒想到這群學生還能惦記著我，我當年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那太好了，那明天我會開車來載老師過去聚會，那就約在學校的後門旁的小巷好嗎？」小娟說。
「好啊，那就在後門的小巷口！」
「那麼就不見不散喔！」小娟說完話後向我鞠了個躬便獨自地走開。
我一個人單獨地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宿舍裡，回想三年前的這一班學生，說真的我為了他們的升學還真的費了一番的苦心，打罵都用過了，由於我是個急性子，難免會語氣上比較嚴厲，真沒想到這反而是今天他們感難念我的原因，真是令我意外。
隔天上課，我的心裡頭就不斷地想著這群過去的學生會怎樣地款待我呢？應該是在高級的西餐廳裡享用美味的牛排呢？還是在日式的料理食堂裡品嚐鮮美的生魚片及壽司呢？不對！他們都還是學生，雖然有好幾位家庭的經濟狀況都頗為優渥，但是應該不會如此的奢華吧？不然在吃點海產吧？這點消費他們總是還花得起吧？
這一天，我根本就無心上課，也不知道在課堂上講些甚麼，反正當老師那麼多年了，混一天是一天，何況我也即將退休了，隨隨便便混了一天就黃昏將臨，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學的鐘聲響起，我比學生們還急著離開學校，我沒等學生們向我敬完禮，就走出了教室的門，連忙地步出了學校來到了學校的後門的小巷口。
我左顧右盼地望著，忽然一部黑色的轎車緩緩地駛近我的面前，轎車的車窗降了下來，一位流著長髮戴著墨鏡的男子笑著喊了我一聲老師。
「你是？」我好奇地問，這也難怪了，我作育英才多年，教過那麼多的學生，我怎能記得住每一位呢？
「丘老師，我是王大新啊！」男子自稱是王大新，我想起來了，真沒想到居然是他來接我，這學生當年很調皮搗蛋，總是給我捅出許多簍子，還曾經到校長那邊告過狀，說我體罰他，今天居然是他開車來載我，真是沒想到啊！
「老師，你上車吧！」坐在他身旁的就是張小娟，她輕聲細語地喚著我，然後轎車的後車門徐徐地打開了，我一腳踏進後才發現後座還坐著一個人。
「老師，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孫敏敏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她是當年他們那一班的班花，幾年不見了更加的美麗，身材也更姣好，完全沒有當年那股稚氣未脫的印象。
「敏敏，真的好久不見了，老師真得很想妳啊！」
「老師，我們這一班的同學都很想你，真的，我們無時無刻都想著你！」孫敏敏臉上化著濃妝，長長的睫毛及耳上的那付大耳環，說起話來還是那麼地嗲聲嗲氣。
車子起動了，很快地離開了市區，忽然孫敏敏從包包裡拿出了一個眼罩要求我戴上。
「為何要戴上這個東西呢？」我納悶地問。
「哈，老師你別多疑，因為我們今天的聚會是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是同學們精心所策劃的，就是要給你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奇嘛，來！我幫你戴上。」孫敏敏貼近了我，將眼罩戴在我的臉上，牠身上的香水味道十分的淡雅，靠近我時，胸部還稍稍地碰觸到我的肩膀。
我在黑暗中，完全不知身處何方，只知道約莫一個小時的車程後，車輛停止了行駛，所幸在途中他們三人不停地與我談著過去課堂上我所說過的笑話，我就知道，我這三十年來所說的笑話並不過時及落伍，還是可以讓他們這群年輕人回味無窮地。
我由孫敏敏及李小娟兩位攙扶著下車，我一踩到地面便問說：「這眼罩可以拿起來了嗎？」
「老師，別急，就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嘛，現在拿下來不就功虧一匱了嗎？這樣不就讓同學們的苦心白費了嗎？」李小娟笑著說，語氣略帶著撒嬌，唉！我就是這樣的爛好人一個，總是經不起學生們的哀求就會心軟的老師，說真的，我自始至終一直認為我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老師。
我由她們的攙扶慢步地走入一個室內，沿途十分的安靜，只聽得到蟲鳴的聲音，孫敏敏還不停地叮嚀著我要小心地面上的石頭及階梯，這位學生真的沒有枉費我當年對她的關愛。
一進到室內，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我知道我苦心教導的學生正熱烈地歡迎著我，當時我確實有些小小的感動，我一生作育英才的苦心，到今天總算值得了。
我被帶到一個有椅背的椅子上坐著，當她們除去我臉上的眼罩後，我緩緩地睜開了眼，一幅幅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孔映入了我的眼簾，我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時光裡，回味著當年的種種一切。
「老師好，我是陳兩光！」
「老師好，我是被你帶到訓導處打屁股的汪賓同，還記得嗎？」
「老師，你一定還記得我，我是吳夢娜，本很會跳舞的那一位啊！」
學生們不停地在我的面前自我介紹，說真的我記得的並不多，除了幾位女生我還認得外，其他的男生根本就沒有印象，好像早就從我的記憶中刪除了。
我抬頭看著四周，這是一間倉庫，牆上掛著一幅紅布，上頭寫著『歡迎丘老師』的大字，而下方則有另一幅黃色的布條還沒撐開掛上，只露出了第一個『祝』及最後一個『樂』字，我想可能是他們還來不及佈置吧？這個黃布條應該是寫著『祝教師節快樂』這幾個字吧？
這時後，駕車載我來的王大新拿起了桌上的酒倒了一杯遞到我面前，然後說：「老師，祝你教師節快樂，乾杯吧！」
「王大新，你道老師不喝酒的。」我婉拒了他，因為我真的不善喝酒，只要兩杯下肚後就會不省人事。
「老師，喝嘛！不然我敬你！」孫敏敏上前提著酒杯，大口的喝下，我見狀也就不好意思推辭，忍著對酒精的厭惡，面帶苦笑地就喝下了那杯黃澄澄的烈酒。
學生們不停地吆喝及鼓掌著，接下來張小娟也上前向我敬酒，「老師，也給小娟一個面子吧，再喝一杯嘛！」
我二話不說地又喝了第二杯，心裡頭卻不停地提醒著自己，千萬別再喝第三杯了！
「老師，你還沒跟人家喝呢！我也要！」開口的是那位當年很會跳舞的吳夢娜，她走近我的身旁，一個屁股就直接坐在我的大腿上，一手摟著我的脖子，將我的頭按低了下來，令一隻手則將手中裝滿酒的杯子湊近我的唇，直接就將酒倒進我的口中，那股辛辣的滋味在我的喉裡灼燒著，我有些痛苦地皺著眉將五官緊縮成一塊。
「這傢伙快醉了，宴會正式開始！」我在醉意中聽得出這是王大新的聲音，在矇矓中只見他走近我，站在我的面前，將酒的瓶口插入我的口中，酒迅速地經由食道灌入胃裡，這應該是我一生喝最多酒的時刻。
我醉了，不知醉了多久，等我有意識的時候是那冰冷的水狠狠地潑在我的頭上了時候。
我輕輕地晃了晃腦袋，就像隻狗剛洗好澡般地甩去濕透的毛髮上的水一般，待我睜眼一望，數十隻眼睛正在昏黃的燈光下瞧著我，我突然有些涼意，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低下頭來看，往光著上身，全身只穿著件內褲地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我先前坐的那張有著椅背的椅子上。
雙腳赤裸著踩在一塊大冰塊上，眾人虎視眈眈笑著看著我，我想喊出聲，卻叫不出來，原來嘴裡早就塞著我那雙已經一個多禮拜沒洗的臭襪子。
「老傢伙，你也有今天啊？」最靠近我的就是當年那位被我帶到訓導處，屁股挨過板子的那位汪賓同。
汪賓同的嘴裡叼著根香菸，斜著嘴地笑著，不自主地點了點頭後伸手就一巴掌打到我的臉上，我被這巴掌甩的眼冒金星，根本就還沒回過神，另一邊的臉頰就再挨了一巴掌。
「汪賓同，慢慢來，好戲還在後頭。」王大新冷冷地說著。
「老師，我是陳兩光，剛剛叫你時你理都不理我，這我當然知道，在你的眼中我不過是隻小跳蚤，今天小跳蚤要孝敬你一杯人蔘茶，讓你醒醒酒。」
陳兩光提著個水壺過來，將我嘴裡的襪子拉掉，壺口伸入我的口中，就將裡頭他所說的人蔘茶倒入我的嘴裡，那股辛辣的味道讓我嗆了吐了出來，這根本就不是人蔘茶！這是……
「你竟敢吐出我泡了三天的人蔘茶？好！我再灌！」陳兩光繼續地灌。
「哈，你知道這是甚麼嗎？這是我浸泡三天的菸蒂水！滋味不錯吧？」陳兩光狂笑著。
「別那麼快弄死他，換我了！」張小娟說。
「你這色老頭，當年總是趁著體育課時偷偷地在教室外頭偷窺女生換體育服，還不時地毛手毛腳，你該不會忘了吧？」張小娟說。
「我沒有！真的沒有！」我大聲地說。
「沒有？我弄瞎你的眼，看你還會不會說沒有兩個字！」張小娟說完話後從袋子裡取出了一罐肌肉痠痛噴霧劑，直接就朝我的眼裡噴來，那感覺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疼痛，兩眼熱的發昏，整個人幾乎快要暈眩。
「你還對我毛手毛腳過，我要懲罰你的手！」孫敏敏大聲地說。
這時我雙眼完全看不見，只知她正拿著好似鐵鎚般的物品正猛力地敲著我的手指，左手的姆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然後是右手的姆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真沒想到女孩子的力道如此的大，不知是否是她親自敲的，我痛不欲生，直覺十指應該都已經骨折了。
接下來只覺得有數十人將唾液不斷地吐在我的臉上，然後又有一桶冰水潑向了我讓我清醒。
我的眼睛經由水一潑逐漸恢復了視力，這時王大新過來為我鬆綁，我心裡想著，可能是他們洩恨夠了吧？準備要放我出去了。
突然只見汪賓同就在我面前，手裡拿著根寬約八公分，長約五十公分的木板，七八位男生架著我，將我按在地上，隨後板子急落在我的臀上，我痛的哀嚎，約莫被打了二十多板，我想早以皮開肉綻。
眾人歡呼著，不停地吆喝，頓時振耳的音樂大響，狂喜地跳著舞，那條黃色的布條被打開來，上頭寫著『祝早登極樂』五個大字，我這時才恍然大悟，他們是不可能放過我的。
我一見狀忍著疼痛，雙手撐著地，用力地仰著頭，雙膝頂著地面，一股作氣地爬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只想往外逃。
我拼命地往外狂奔，賣力地為了一線生機而逃，他們見我一動作，立即抄起了傢伙，有球棒、鋸子、棍子、鋼條、還有開山刀。
「絕對不能讓他逃！不要留活口！」眾人大聲地高喊著。
我一奔出戶外，完全搞不清楚方位，只有朝著山間的小路吃力地爬行著，我躲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樹下，忍著身上的疼痛，完全不敢出聲。
我承認確實曾惡意體罰學生，也曾經多次偷虧女學生更衣，當然毛手毛腳地刻意騷擾學生，但是這幾十年來都沒有事情發生，也沒人告狀，這一班的學生為何如此地大驚小怪地動用私刑，還想置我於死地呢？我真的想不透！
我躲在大樹下，忽然見到有手電筒的光芒照射過來，光源來自四面八方，不行！我得另尋去處，不然被發現一定會慘遭毒手的。
我緩緩地爬行，就像隻待死的蚯蚓在地面上蠕動著，尖銳的植物割傷了我赤裸的上身，忍著疼痛往山的更高處前進著。
終於沒有聽到眾人呼喊的聲音了，也沒有光線晃動的照射，只有皎潔的月光照在我這遍體鱗傷的老教師的身上。
我凝思著，先找個地方些著，等到天明再下山求救，山裡的草叢裡蚊蟲特別的多，叮得滿身是包，又饑又渴，身心早已疲憊不堪，我在月光下看見前方有個洞穴，心想不如就先進去躲著。
我快速地奔入洞裡，洞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慢漫地走，走到洞穴的盡頭。
洞穴裡一片靜謐，我想他們是絕對找不到這裡的，真是天不絕我路，讓我有著一線生機，我真的累了，索性就躺了下來休息，當我一躺下時伸手摸了一個毛絨絨的東西。
是野狗嗎？有股腥臊的味道鑽入鼻裡，我再推了那東西一把，只見在黑暗中有幾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我。
這是？當我聽見幾聲吼叫的聲音後，我笑了，該來的還是該來，我知道我躲入了一個熊穴裡，我打擾了牠們的冬眠，牠們真的很幸運，能在剛醒來就能享受起床的第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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