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建癸守著一間老紙紮舖已經三十年了,自從出師後便幹著這活兒,只是這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雖然有一技在身,但隨著社會的變遷,這一行逐漸沒落了。
晚上十點,他枯坐在店舖裡,眼睛直視著電視機,看著劇情不斷地灑著狗血催情的連續劇,每當看到動人之處,他還是會眼角泛淚,當然,若是有不何情理之處,也會從舖外聽到他的怒罵聲。
「這是啥麼爛劇情啊?這男的怎麼不死呢?還貪圖人家的財產?」喬建癸又在大聲地囔囔了,忿忿不平地舉起了茶杯喝了口茶,「不看了!」他按下了遙控器關機後在舖裡踱步,沒有多久的時間又拿起了遙控器開機,不一會兒又頻頻拭淚,為了劇中的女主角的悲慘遭遇不捨著。
「該關門打烊了!」連續劇正暫時中斷,畫面進入廣告中,喬建癸緩緩地站起來,往外頭走去。
他準備拉下鐵門,外頭沒有行人路過,這也當然,他的小舖子置身在巷弄之間,客人都是憑口耳相傳,他有著很好的手藝,紮出了的紙人唯妙唯肖,若是你沒仔細地瞧的話,包你會把他所紮出來的紙人當成活人一般。
喬建癸把鐵門拉上,留下一扇小門,他動作緩慢地坐回位子上,將熱水倒進茶壺裡泡茶。
「有人在嗎?請問喬老闆在嗎?」有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喬建癸連忙地答應:「喔!來了,是誰呢?」放下了手上的茶壺,朝著門前而去。
「喬老闆嗎?我是人家介紹來的,我想訂紙紮,明天晚上可以做好嗎?」說話的女人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留著長長的頭髮,說起話來語氣很甜美。
「明天晚上?可以啊!待會兒我就趕工,明天就有辦法交貨!」喬建癸說著。「那麼,請問能幫我送到青山路嗎?」女子從皮包裡取出了一張紙條。
「青山路?這可是山上的別墅區啊!可以的,那麼小姐請問妳要訂哪些東西呢?」喬建癸問著。
女子又從皮包裡取出了張清單,交給了喬建癸,他戴上了老花眼鏡端詳地看了一會兒,答說:「沒問題!我明天就可交貨,就送到這地址吧?」
「那就謝謝你了,喬老闆,我先給你些訂金吧!」
「好!謝謝了!叫我老癸就行了,街坊鄰居都叫我老癸,,這樣叫我就行啦!哈!貪財了,我明天一定會送到府上,請問小姐妳府上貴姓呢?」外號老癸的喬建癸笑著從女人的手上接過了訂金,笑臉迎人的不停地點著頭。
「我姓魏,那就麻煩喬老闆了!稱你老癸就行了嗎?」女子說完話後,轉身就走,外號老癸的喬建癸手裡拿著訂金,笑著送魏姓女子出門。
老癸將錢塞進口袋中,喜孜孜地坐回位子準備繼續泡茶及看連續劇。「還算不錯,準備打烊前沒想到還有件生意可做!」
老癸將茶壺裡的茶倒出,啜了口後說了句:「太苦了!」門外又有人走了進來,老癸連忙又放下了茶杯,走到門前。
他一眼就認出是方才那名魏姓女子,「魏小姐,還有何事呢?」魏小姐沒有回答,手上拿了張照片給老癸。
「這照片……」他看著照片,裡頭是位男子的容貌,年紀差不多三十出頭,長的很俊俏。
「麻煩你幫我做個人形紙紮,就跟照片中的人一模一樣。」魏小姐緩緩地說著,臉上沒有笑容。
「喔!要做的跟真人一樣嗎?哈!這可是我老癸的絕活呢!妳要加訂這個人形紙紮嗎?沒問題,我馬上趕工,明天一同送到府上去!」老癸打包票,信心滿滿地說著。
「那麼謝謝你了!老闆。」魏小姐向老癸行了個禮後,轉身就離去。
老癸拉上了鐵門後便開始忙了起來,熟練地將竹條編成框架,平整地將紙張糊好,整夜未眠地趕著工。
「真是年紀大了,禁不起熬夜,一把老骨頭還真是折騰不得啊!」老癸扭動著身軀,疲憊地自言自語。
「這個紙人還真的做的不錯,人家說薑是老的辣,我老癸在這行裡也算是翹楚,做出來的紙人還真是沒人嫌過!」老癸笑著將最後一張紙片糊上去,得意地笑著說。
天已微明,老癸稍做梳洗後上床休息,過午後便再起來把剩下的工作完成,趁著下午再打了個盹,起來後隨意地吃了些東西,將紙紮全都抬上了小發財車,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開了車往指定的地點而去。
「這山區裡的別墅還真多,地址還真是不好找。」老癸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路裡駕著車找路。
「應該是這頭吧?幸好有提早出門,不然我看一定會遲到吧?」他喃喃自語地嘀咕著。
前方有條道路,老癸往裡頭開去,整條黑暗的山路只有車燈照出來的亮光而已,忽然間有人出現在老癸的車前。
「唉呦!」他緊急地煞了車,只見前方有位女子擋住了車子的去處。
「喔!原來是魏小姐。」老癸搖下車窗,將頭探出窗外,回過神說。
「是在前方嗎?妳特意出來通知我嗎?真謝謝妳了!」他勁自往前開,駛入了一條蜿蜒的小路上,過了幾分鐘後進到一棟華麗別墅裡,老癸按了門鈴後,將車上的紙紮卸下。
別墅的大門被開起,出來了位婦人,老癸說明了來意後,經由指示將紙紮搬入別墅裡。
別墅室內的面積很大,一進到裡頭便是大廳,大聽廳被設置成靈堂,只見一群法師正在頌著經文,而一群身著黑衣的人則在靈堂前祝禱。
老癸不敢驚動眾人,在玄關等著,等著魏小姐確定送來的紙紮無誤後收了尾款便大功告成。
裡頭的大廳的誦經聲總算結束了,方才為老癸開門的那位婦人請他將紙紮搬到靈堂前。
將紙紮搬入靈堂,待放好後,抬頭一看,靈堂上的照片不就是昨晚那位來訂紙紮的魏小姐嗎?
老癸驚嚇轉頭看著婦人,整個人臉色發白地問道:「這……位小姐昨晚跟我訂紙紮……」
婦人佇在老鬼身旁,說了句:「不可能吧?大小姐已過世七天了,怎麼可能呢?」老鬼張大地嘴說:「真的是這位小姐沒錯!」婦人詫異道:「我看你一定認錯人了吧?」
婦人說完話後,有位女子走近她的身旁,老癸一見後又吃了一驚,「妳……不是過世了嗎?怎麼又出現了?難道我走近鬼窟裡了?」他望著女子後又瞧了照片一眼。
「老癸,是我昨晚去你舖子裡訂紙紮的,靈堂上的照片是我姐姐,她剛過世,今天是她的頭七。」女子說。
「嚇死我了!」老鬼冒了滿身的冷汗說。「我與我姐姐是雙胞胎,在我姐姐生前也常有人認錯。」女子說。
「原來如此啊!」老癸仔細地看著靈桌前的牌位寫著『魏飄飄之靈位』,心想原來過世的是這位魏小姐的雙胞胎姐姐過世。
「我是魏菲菲,謝謝你了,你有開收據來嗎?」
「有,在這裡!」
魏菲菲照著收上所明列的項目清點,突然間說:「我沒訂這個紙人啊?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呢?」
「有啊!魏小姐妳不是昨夜離開我的舖子後又回頭來訂的嗎?還要我照著這張照片上的容貌做的紙人啊?」老癸緊張地說,深怕有任何錯誤。
「照片?沒有啊?我看看,是哪張照片呢?」魏菲菲一頭霧水地說。
老癸從胸前的口袋取出了照片說:「魏小姐,妳看!」魏菲菲接過了照片一瞧後又說:「麥可?這不是麥可的照片嗎?這張照片怎會在你的手上呢?這照片一直是在姐姐房裡的床頭櫃上的……張阿姨,麻煩妳去姐姐的房裡看看……」
過了幾分鐘後婦人從裡頭奔來,大聲地喊著:「大小姐房裡的照片不見了!」魏菲菲與好癸兩人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老癸不解地問。
「這……」魏菲菲欲言又止,「一週前,我姐姐與照片上的人相偕自殺,只是沒想到我姐姐吞了安眠藥後身亡,麥可卻根本沒有尋死的念頭,原來一切都是欺騙!」
「是這樣啊!這男人還真可惡!那麼這男人呢?為何他們要自殺呢?」老癸追問著。
「麥可騙光了姐姐的錢,甚至還把這別墅拿去貸款,這點我一直被矇在鼓裡,沒想到他最近又認識了位富家女,於是便有心與姐姐斷了一切關係,但又怕姐姐不放過他,於是便起了個殺機,隨便編了個他得了絕症的理由,說要尋死,找了姐姐一同殉情,結果……」魏菲菲邊說邊流淚。
「喔!是這樣啊,都怪我多嘴,我該走了!」老癸向魏菲菲點了個頭以示歉意,並向靈堂前的魏飄飄的靈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魏菲菲照著收據上開出的價目將錢全數付清給老癸後,帶著婦人請老癸將所有的紙紮搬到空地裡燒。
熊熊的烈火燃燒著,尤其是那個照著麥可模樣做成的紙人燒的火燄最旺盛,將眾人的臉映得紅通通地,老癸向兩人道別後駕著車駛出了別墅,在幽暗中老癸望著車子的後照鏡上,彷彿有個女子的人影在後方向他行著禮,他心頭起了雞皮疙瘩慌亂地駕著車離去。
隔天老癸依然開門做生意,中午過後打開電視看著新聞,電視畫面出現了個熟悉的臉龐……
「那不是照片上的人嗎?」老鬼仔細地瞧著電視畫面。
那名叫麥可的男人,昨夜身亡了,死在青山路的山谷間,經由法醫的解剖,好像有遭人凌虐過,或許是發狂的自虐吧?腹中有著雜草,死因是自殺或是失足,整部車從山上的高處跌落,車體燃燒整個人都燒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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