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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端前些日子剛從法院退休,想起了這幾十年來在工作上的努力後,這下子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一大清早他便起了個早,今天他準備獨自登山去,從大學時代他便是登山社的一員,這可是他的興趣,畢竟出身農家子弟的他,對大自然的還是有一份無法割捨的眷念。

 

「我出門了。」他背起了裝備,朝著家裡喚了一聲,便出門去了,開著他的名貴進口轎車經過市區便往郊區的山裡而去。

 

「這可能是最後一回,來爬這座山了吧。」霍端開著車,心裡這麼想著。

 

他已辦好了移民手續,下個月就準備遠去,再也不回到這個供他生長,養育他的地方了,

 

「這幾十年的折騰還真是累著我了!」霍端心裡想著,確實這幾十年來他真的累了,他曾經審過幾個轟動的大案,在司法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號人物,一向有『司法鐵漢』之稱。

 

「到了!」他將車子停在山下,緩緩地將登山裝備背在身上,逕自從登山步道前進著。

 

「幸好,我不抽菸,走起這段路來還不算甚麼!」霍端安步當車地走著,一路上欣賞著風光明媚的山景,白雲像是甜甜的棉花糖般地飄在藍色的天空中,徐徐的微風輕彿著他那張佈滿皺紋瘦削的臉,獨自一人走在山路間。

 

沒一會兒,他停下了腳步,從袋子裡取出了水壺喝了口水。

 

「再往前應該有個瀑布吧?若記得不錯的話,大學時代曾經來過這裡。」霍端看著一大片的翠巒,青蔥綠蔭的樹海讓他的心裡滿意極了。

 

他稍做休息後又往山裡走,想起這幾十年來,他總算也安然地退休,也沒犯過任何的錯,算是對自己有了交代了,往後就要到外國去了,這下子可輕輕鬆鬆地在異國含飴弄孫安享晚年了。

 

越過了這個峰前方就是一個瀑布,霍端站在步道上遠遠地眺望著。

 

「真美啊!幾十年沒見了,還是那麼地壯觀美麗,能見這美景真是好啊!」他望著瀑布滿心歡喜地說著,這幾十年來,他無時無刻地想再親眼看著瀑布一眼,只是公務繁忙,瑣事纏身一直沒能如願。

 

他稍稍逗留後,瞧了手錶一下,心想快中午了,不妨加快腳步往前走,到前方有個可遮蔭的亭子裡用午餐,待用完餐後再依著來時路下山約莫黃昏就可駕車回家。

 

霍端繼續地往前走,走在蜿蜒的小道,整座山是如此的雄偉,他的身形是那麼地瘦小。

 

「到了,這亭子還在,一樣沒變。」他取出了一些乾糧準備享用,脫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了那顆童山濯濯的腦袋瓜,先拭去臉上的汗,再喝了點水,望著前方山谷間的陰影變化,霍端越看越入神,頓時有點尿急,轉過身來瞟了後方的大樹,便往大樹走去。

 

他緩步地走近,站穩後便拉開褲襠間的拉鍊,兀自地小解。

 

「好舒服喔!」他微笑地說,打個冷顫後正準備將拉鍊拉上,此時哪知一時頭暈目眩,整個人彎了腰來,腳踩在方才被他自己的尿淋濕的一堆枯黃落葉上,腳底一滑,癱坐了下來,他大叫了一聲,竟往山巔的斜坡直落地滑了下來。

 

「啊───」

 

他張惶失措地喊著,順著山勢滑落了下來,沒一會兒便掉落在不知名的山谷間。

 

「唉唷!」他打算緩緩地站起來,不料腳踝卻隱隱作痛,「扭到了吧?」他心裡想著,勉強地站穩腳步,從地上撿了根枯樹枝,雙手緊緊地握著,一拐一拐地撐著。

 

「我看現在要爬上去是不可能了,若是往下走又不知是哪裡?」他倉皇地問著自己,「我看就往前走好了,說不定有山間的人家……

 

他痛苦地走著,環顧四方都是巨木林立,陽光絲毫照射不進來,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著,看著手錶,時間已下午四點了,他已錯過了下山的時間了,現在只能寄望於遇見個有緣人來幫他脫困。

 

天公確實不作美,山裡響起了震耳的雷聲,沒多久傾盆大雨落下,霍端淋了整身濕,他摘了片不知名的大樹葉蓋在頭上,狼狽地往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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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走了多久,總算走出了這片茂密的森林,雨勢也小了,他步履蹣跚地走在一個山間小道上,濕滑的泥巴路讓他寸步難行。

 

「天快黑了,這是甚麼鬼地方呢?都不見個人影!」他抱怨地說著,腳踝越來越痛,還是無可奈何地往前走著。

 

整座山都暗了下來了,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此時霍端頓覺不妙,若是還找不到人求救可就慘了,心想著登山的裝備及糧食都還在那個亭子裡,他又饑又渴地走著,忍著腳傷盼望著有善心人士能突然出現。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前方傳來了一陣歌聲,是小孩子唱著童謠的歌聲!霍端瞬時心裡燃起了希望。

 

「有救了!有小孩的歌聲,前方一定有人住!」他加快了腳步,手握著那根大樹枝用力的撐著,大聲地喊著「救我─救我─救我───」

 

歌聲越來越近,聲量越來越大,響遍了整坐山間,霍端快速疾行,不知走了多遠的路,就是不見任何一個小孩子。

 

「奇怪?」他詫異地在心裡問著自己,此時卻好似有甚麼東西勾住他後方的衣角。

 

霍端驚覺地回過頭去,一瞧沒人,心裡霎時毛了起來,忽然衣腳又被扯了一下,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位留著及耳短髮,髮上綁著個紅色蝴蝶結,穿著紅色連身裙裝的小女孩。

 

「喔,小妹妹妳住在這附近嗎?能幫幫我嗎?帶我到妳家裡去!家裡有大人吧?」霍端好似如釋重負地問著小女孩,哭喪地臉說。

 

小女孩年約五歲左右,她沒有回答,只作了一個鬼臉後就唱著歌慢慢地向前走去,霍端見狀便急忙地撐著枯樹枝跟著,一路上不停地叫著「小妹妹,小妹妹,走慢點……我跟不上啊……

 

差不多走了幾分鐘後,來到了一個樹林中,雨走已停了,山間起了濃霧,小女孩鑽進樹林中,霍端不疑地跟著進入。

 

他聽到了瀑布潺潺的落水聲,心想應該離瀑布不遠,或許小女孩正帶著他到安全的地方,「小妹妹,妳要帶我到哪兒去呢?」他問著,小女孩依舊沒回答,一路上還是唱著「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終於小女孩的歌聲停了,她站在一顆布滿青苔的濕滑大石頭上,微笑著對霍端招著手,小聲地說「到了,我家到了!」

 

霍端鬆了一口氣地坐在地上,抬著頭看著小女孩,她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指著前方說「進來我家吧!」

 

霍端用力地撐起身子站了起來,全身髒亂地走著,腳傷讓他疼痛不堪,他看著前方,有棟破舊的小木屋,心裡卻慶幸著今晚總算有個地方可遮風蔽雨,不然在這夜裡的深山中,說不定會有野獸出現……

 

小女孩唱著歌走進小木屋裡,霍端隨後也進到裡頭,小木屋裡雖殘破但也算是收拾的很乾淨,他往桌邊的長板凳坐了下來,看著屋裡的環境。

 

「小妹妹,謝謝妳了,妳叫甚麼名字?」霍端說。

 

「我叫小紅,你要喝茶嗎?我叔叔待會兒就回來了。小女孩自稱小紅。

 

「那就麻煩妳了,請給我一杯水好嗎?」霍端坐在一旁氣喘吁吁地說著。

 

小紅走進屋子的後方,沒多久端來了一杯茶給霍端,霍端連忙謝著。

 

「好喝,真的從來沒喝過這種茶!」他飲完了茶後稱讚地說,「待會兒能再給我一杯嗎?有吃的嗎?我身上還有點錢。」

 

小紅沒有回他話,伸出了舌頭作了一個鬼臉就往門口站著,霍端則脫去了鞋子查看著自己的腳傷。

 

「叔叔,你回來了!」小紅在門口喊著,不一會兒一名又高又胖,滿臉落腮鬍的男人走進屋裡。

 

高胖男見了霍端便開口說「迷路了?小紅帶你回來的?」霍端點了個頭後,高胖男又說「你腳受傷了?我幫你看看!」

 

霍端伸長了那又紅又腫的腳讓高胖男看,他按著霍端的腳踝說「這只是小傷而已,我學過跌打接骨的功夫,我幫你看看就好。」說完話後高胖男便拉扯了霍端的腳,大力地挪著,霍端痛的大叫起來,連眼角都滲出了淚來。

 

「麻煩請輕點,請輕點。」霍端苦笑地說,高胖男沒有理會,依然用力著。

 

小紅取來了一桶藥膏,高胖男將藥膏徒抹在霍端的腳上,「過幾天就好了,忍著點吧。」高胖男說。

 

霍端覺得塗上了藥膏後,腳瞬時溫溫的,疼痛感減清了不少,連忙道謝著。「小紅,去端些吃的給他吃吧。」高胖男說。

 

霍端看著小紅端來了一碗食物,歡欣地吃著,「真好,沒想到在這兒還有雞腿吃!」霍端高興地說,狼吞虎嚥地吃著。

 

「別急,慢慢吃吧,屋裡還很多!」高胖男見了笑著說。

 

他滿足地吃飽後,小紅為他再倒了杯茶,高胖男問霍端說「待會兒,我帶你去洗個澡吧,後頭有個溫泉。」

 

霍端又連聲道謝,高胖男扶著他來到屋後的溫泉說「你洗吧,待會兒自己走回吧。」說完話後便離去。

 

霍端脫去了衣物泡在溫泉裡,拿著條毛巾蓋在臉上,「真舒服!」他浸在冒著熱氣的溫泉裡,忽然有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幫他按摩著。

 

「是小紅嗎?」他懷疑地自問著,但又覺得五歲大的小女孩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勁,回頭一瞧,居然是個青面獠牙披頭散髮的妖怪用他那焦黑的手從後方掐住霍端的脖子。

 

霍端大喊著「有鬼!」嚇得從溫泉池爬了出來,三不做兩步的,完全顧不得腳傷地奔回小木屋。

 

高胖男一見便說「你少胡說了,這兒哪有鬼?」

 

「真的有鬼!」霍端驚慌地說。

 

「進屋裡來吧!我再幫你敷點藥膏吧!」高胖男說。

 

夜真的很晚了,霍端準備休息了,高胖男走近他,幫他按摩了起來。「舒服嗎?」高胖男問。

 

「不錯很好!」霍端說,接著高胖男用起力來將霍端的兩隻手臂一拉扯,發出了兩個聲響。

 

「痛死我了!」霍端說。

 

高胖男伸出了手掌抓著霍端的背,背部立即出現了幾道抓痕,沁出了鮮血來了。

 

「你要幹嘛?」霍端張皇失措地問。

 

小紅此時站在他的面前笑著,伸出了舌頭,眼裡泛著紅光說「你在五年前是否曾判過一個案子,一個關於某位女子的案子。」

 

 

「我不記得了!」高胖男從霍端的背後緊緊地抓著他。

 

「你真的不記得嗎?一名懷有身孕的女子被凌虐,施虐者給了你一筆金錢後,你改判他無罪的案子。」小紅哀悽地說著,雙眼直視著霍端。

 

「我真的不記得了!」霍端說著。

 

「就是因為你收賄改判才造成那名女子的自殺身亡。」小紅說。

 

高胖男在後頭施著力扭著他的手臂,「有啊!我沒收多少錢!」霍端說。

 

「承認了,大雄你放了他吧!」高胖男隨即放開了他。

 

霍端見狀便掙脫了開來,踉蹌地逃開,連忙地躲在桌子下說「收錢的又不只是我而已。」

 

小紅也鑽進桌下,一雙紅眼看著他,然後將頭從脖子上取下,伸出了長長的舌頭說「我就是那位女子懷胎六個月的女兒,是你害我不能順利被生下來,就是你!那女子在這山上的懸崖上跳了下來,你害我無法順利出生,就是你!就是你!」

 

無論霍端躲在哪裡,小紅的頭就飄向哪裡,吐著舌頭望著他,不停地唱著那首『兩隻老虎』的童謠,眼裡的紅光直射著他。

 

「拜託,別唱了!別唱了!」霍端掩著耳哀求著,忍著全身肢體的傷痛爬出了木屋,全身沾滿了污泥,像隻受傷的老狗在地上奮力地爬著。

 

「這裡安全多了吧?」他好不容易地用盡身上的氣力爬上了一棵樹上,嘆了口氣說「應該不會來了吧?」

 

小紅的頭又飄到他的面前說「你唱『兩隻老虎』給我聽好嗎?」

 

霍端嚇得臉色蒼白驚叫:『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山青及搜索大隊在隔天的下午後終於找到了霍端,全身嚴重骨折地躺在山間的大樹下。

 

當發現他時,霍端不停地唱著『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身上被塗抹著動物的糞便,背部則好像有被熊抓過的傷痕,嘴裡則塞著雜草、樹葉及蚱蜢、蜘蛛等昆蟲。

 

一臉呆滯地唱著歌,雖然早已聲嘶力竭,依然唱著歌。

 

回到家中,靜養了一陣子後,也不見好轉,整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輪椅上,從白天到晚上就是重複地唱著:『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當然也沒有到國外移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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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莎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