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鬧區裡的小學在這個暑假裡停課了，學校裡的學生也即將分散到鄰近的小學裡就讀，因為市政府基於都市發展計畫將這塊校地改做為商業用途，學校拆遷後即將在這裡蓋起飯店及百貨公司。
「飯糰，以後我們就沒辦法再當同學了。」三名小學五年級的男生在操場坐在草坪上閒聊著。
「是啊，不過沒關係，等升了國中後我們還是有機會當同學的啊！」叫做飯糰的高胖小學生口裡嚼著口香糖吹著泡泡。
「你們看，怪手都開進來校區了，準備拆房子了，說真的我還有點不捨。」坐在飯糰身旁的是一位瘦小的男孩，戴著頂藍色的棒球帽，失落地說著。
「我聽我爺爺說，他也是這個小學畢業的，油條你爺爺也是嗎？」叫做飯糰的男孩對著戴藍色棒球帽的男孩說。
「我爺爺也說過，他跟油條的爺爺小學時是同學，一樣都是棒球隊的。」另一位長的矮胖戴著眼鏡的男孩搭腔說。
「原來油條與煎餅你們兩人的爺爺都是同學啊！」飯糰驚訝地問。
「飯糰，你是在裝糊塗嗎？你爺爺不就是我爺爺，我們是堂兄弟啊！」叫做煎餅的男孩舉起手來輕拍了飯糰的頭。
「這我倒沒想到！」飯糰笑著說，「煎餅，你拍我的頭害我把口香糖吞進肚子裡了，我回家要告訴爺爺！」
02
偌大的操場，在炎熱的暑假裡就只有三個男孩在操場上嬉戲著，校區早就在前幾天就被施工單位用鐵皮圍籬整個包住了，男孩們是從一處沒有圍籬的空隙裡鑽進來玩耍的。
時間已經是傍晚了，拆除校舍的進度進行的非常快，已將左側的三層樓建築拆除了，其實這也沒甚麼大不了，畢竟整個學校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老舊建築了，運用現代的工具機械來拆除它一點也不費力。
「我想上廁所。」飯糰將手放在微凸的肚皮上，臉頰冒著汗珠。
「去啊，快去啊！你快去！別拉在這兒，飯糰你放屁喔，好臭喔！」煎餅催著他快去廁所。
「你們跟我去好嗎？」飯糰說。
「連上個廁所都婆婆媽媽的，真是的！」油條從草皮上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塵說。
「不是我膽小，是左側的校舍已經拆了，而工人現在都在正面的校舍，而右邊的也只有一樓的廁所可以上，能上的那間廁所你們又不是沒聽過……」飯糰神色有些緊張地說。
「廁所裡的『惡靈伊玲』嗎？」煎餅及油條異口同聲地說。
「對啊，所以我要你們陪我去，不然我就忍著點，回家再上好了。」飯糰說。
「膽小鬼，這只是傳說而已，又沒人碰到過。」油條摘下自己頂上的棒球帽當成扇子煽著風。
「快啦，我忍不住了，走啦，走啦───」飯糰拉著兩個人的手，直往右側校舍的廁所裡跑。
飯糰衝進了廁所後直接拉下了褲子，痛快地解放起，額頭上沁滿著汗珠。
「飯糰，你好了嗎？這裡沒有燈暗暗的，真是有些毛毛的。」油條往廁所裡喊著。
「快好了！糟了！我沒有衛生紙！」飯糰大聲地說。
「沒衛生紙？」油條看著煎餅問說：「你有嗎？」煎餅搖搖頭。
「怎麼辦呢？快去找看看有沒有衛生紙！」飯糰全身是汗，衣服也早已濕透地說。
「好！你等著，我們去找看看有沒有衛生紙！」煎餅及油條兩人快步地離去。
「真糟糕，上廁所居然沒有衛生紙！怎麼辦呢？」飯糰蹲在廁所裡自言自語地說，靜地等著衛生紙的到來。
飯糰看著自己腕上的手錶，就好似度秒如年地難熬，這間廁所平常是被封住不開放的，由於校舍正在進行拆除才將門鎖打開。
忽然間飯糰覺得屁股好像有著甚麼東西在摩擦著他，就像是粗糙的紙張或抹布正擦拭著他的肛門。
他整個人愣住地不敢呼吸，緩緩地轉過頭，只見有位女人正拿著紙為他擦屁股。
飯糰張大了嘴，嚇呆了依舊蹲在廁所裡，臉色發白地望著那名女人，女人口中唸唸有詞，只是他卻完全聽不懂她在說甚麼。
03
「飯糰，開門啦！我找到衛生紙了！快開門！」煎餅及油條在廁所門外大聲地疾呼。
「你不開門我們怎麼拿衛生紙給你呢？」煎餅在廁所外用力地敲著門。
「我用踹的好了！」油條說完話後便抬起了腿，一腳往廁所門踹去。
門依舊沒被打開，兩人一起再用力地踹著門，這下子卻門自動地打開，三個人全都擠在窄小的廁所裡。
「好臭喔！」煎餅捏著鼻子說，「飯糰，你怎樣了？你怎麼不說話呢？」油條看著飯糰兩眼張著，瞳孔放大，張著嘴，不說一句話地光著屁股蹲在廁所裡。
「怎樣了？」煎餅問。
油條走到洗手檯，用雙手捧著些水抹在飯糰的臉上後，飯糰才神智稍稍清醒地說：「有鬼！有個女鬼幫我擦屁股！」
「別亂說！快出來吧！」油條及煎餅兩人扶著飯糰走出廁所，飯糰喝了一點水後說：「真的有個女鬼拿紙幫我擦屁股，還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你真的見鬼了吧？」煎餅說。
「回家吧！我們回家吧！」油條催著大夥兒回家，太陽也逐漸下山了，三個人緩緩地回了家，只是對這些事都不敢跟家人說。
好幾天三人也不敢到學校裡玩，只是對這事情心裡有些怪怪的，尤其是飯糰自從經歷了這件事後，連在家裡上廁所都有點害怕。
04
學校的拆除工程進行的非常不順利，當拆到那間廁所那側的校舍時，整個工程就發生了一些怪事，不是怪手翻覆傷了駕駛員就是落石砸傷了工人，沒多久工程就延宕下來。
飯糰在這段期間，總是有些魂不守舍，某天夜裡在睡覺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那名幫他在廁所擦屁股的女人在夢裡跟他說著話，他完全不知究竟她跟他說些甚麼，只記得那名女人留著長髮，長髮在腦後打了個髻，穿著白色的襯衫及黑裙，好像有事求著他幫忙似的。
飯糰在半夜裡醒來，全身冒著冷汗，根本就不敢再睡，臉色蒼白地等著天明。
第二天的早晨，油條的爺爺來找飯糰及煎餅的爺爺，手上還帶著包由牛皮紙包著的東西，兩位老人一見面就笑著聊著天。
「爺爺你們在聊甚麼呢？」飯糰問。
「我們在聊些小學時的趣事啊，真可惜這所學校正被拆除，以後的記憶就只能從一些當年的老照片來回憶了！」飯糰的爺爺神情有些落寞地訴說著。
「對啊，就只有這些照片可以回憶了，你看，這是你爺爺小學畢業時的照片，這一個是我，這個是你爺爺，你看你爺爺像不像你跟煎餅呢？」油條的爺爺說。
「哈，油條現在也很像你小時候啊！」飯糰的爺爺指著照片笑著說。
忽然間，飯糰整個人不對勁地張大了嘴，冒著冷汗地大聲喊著：「鬼！女鬼！幫我擦屁股的女鬼！」
「女鬼？誰是女鬼？哪有甚麼女鬼呢？小孩子別亂說！」飯糰的爺爺說。
「爺爺，就是照片裡這個女生，她是女鬼！我昨晚還夢到她！她跟我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她就是女鬼！」飯糰像是失了魂地說著。
「她是女鬼？她是我們當時的老師，伊藤老師啊！」兩位老人莫名地看著飯糰。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你說吧！」兩位老人異口同聲地問著。
飯糰一五一十地將所有的事說給老人們聽。
05
「是伊藤老師沒錯！聽飯糰這麼說確實是她！」油條的爺爺說。
「記得當年我們畢業的那一天後，美軍對這地區展開大轟炸，伊藤老師就失蹤了！」飯糰及煎餅的爺爺用手托著下巴靜靜地回憶著。
「對啊，之後就沒有伊藤老師的消息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油條的爺爺納悶著。
「走吧，飯糰你去找煎餅及油條來，我們一起去學校裡看看吧！」飯糰及煎餅的爺爺說。
眾人一同地來到學校裡，校舍幾乎都被拆除了，只留下這間廁所的這廁校舍未拆，飯糰遠遠地指著那間廁所，死也不再進去裡面。
「就是這間嗎？這間廁所跟我們小時候在這裡讀書時不大一樣，這是重建的，但是好像只有一點點小小的改變，飯糰你過來。」飯糰及煎餅的爺爺說。
「我不敢，爺爺我真的不敢進去！」飯糰嚇得躲在油條及煎餅的身後。
「叫你來就來，怕甚麼？有爺爺在啊。」飯糰及煎餅的爺爺說。
煎餅及油條順勢拉住了飯糰的雙手，半推半就地往廁所裡推。
「這間廁所，從以前的學長們都說有『惡靈伊玲』在，所以學校就把門鎖了，但是沒有人看過。」煎餅說。
「『惡靈伊玲』？」油條的爺爺好奇地問。
這時飯糰突然兩眼翻白，全身顫抖地站在廁所裡，其他人都因為他這突來的舉動詫異不已。
「飯糰，你怎麼了？中邪了嗎？」煎餅著急地問，但是卻往後退了幾步。
飯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開口說了話，語調非常柔和，聲音卻變成女人的聲音。
「飯糰在說日語？」油條獃在一旁驚奇地說。
只見兩位老人聽了飯糰說了一段話後，眼眶濕潤地點著頭，異口疼聲地說了句：「伊藤老師，好久不見了！」當然這句也是用日語來問候。
兩名老人與飯糰對話著，飯糰說著流利的日語，表情時而悲悽，時而喜悅，沒多久就流下了淚，而老人們也不斷地點著頭。
一會兒，飯糰又急遽地顫抖，眼神裡的瞳孔又恢復了正常，癱坐在老人們的懷裡，等到神智稍為清醒後問說：「我剛剛怎麼了？」
「沒事，沒事！」飯糰的爺爺說。
06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眾人坐在操場上，煎餅問著老人們。
飯糰的爺爺嘆了一口氣說：「當時美軍轟炸後，我們的老師伊藤玲子，就是你們口中的『惡靈伊玲』，正在那間廁所裡上廁所，結果一顆大炸彈就直接掉在廁所裡，把整個廁所炸成了一個大洞。」
「然後呢？」油條問。
「然後，伊藤玲子老師就整個人跌落在糞坑裡溺斃了，上頭都是斷垣殘壁，大夥兒都以為伊藤老師失蹤了，後來校舍重整時也沒去把糞池裡疏通，就又在上頭蓋了新廁所，結果伊藤老師的魂魄就一直在這間廁所裡。」油條的爺爺接腔說著。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煎餅問。
「伊藤老師透過飯糰來告訴我們，要我們將她的屍骨找出來安葬，千萬別再讓她浸在糞坑裡了。」油條的爺爺說。
「那麼，我們趕快來去辦吧，千萬別再讓伊藤老師失望了！」飯糰及煎餅的爺爺說。
過了一週後，老人們費了千辛萬苦找了些當時的同學們齊聚在學校裡，先行祭拜後，找了工人將廁所拆除，並且下去打撈，總算找到了一具白骨。
事後並請了法師誦經超渡，將伊藤老師的骨灰送回日本安葬，這也了卻了這群老學生們的心願。
沒多久學校完全被拆除了，也順利地改建成了飯店及百貨公司，飯糰、煎餅、油條三個人也到了其他的小學就讀，並且之後也升上了國中，只是他們從來沒有到這間百貨公司逛過，當然飯糰更沒有在這間新的百貨公司裡上過廁所，他出門也永遠記得一定要帶衛生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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