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仔細看他的長相,你一定會發現他長的貌不驚人,甚至會有厭惡感,臃腫的身材,捲捲的短髮,笑起來細的像是兩條線縫在臉上的眼睛,若不是戴上那厚厚的眼鏡的話包你會當成是一顆餿掉的包子上頭被刀子劃上了兩道刀痕,他叫施子元。
施子元剛從電視台錄影出來,才剛從大門走出,望著寂靜的夜街,瞧了手機上的時間,晚上十一點二十九分。
「實在耽擱太晚了,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啊!」施子元沒有好氣地喃喃自語著。
他準備去取車,想著待會兒先到家專營宵夜生意的清粥店飽餐一頓,為了自己的生日慶祝一番。
走到了停車場,尋了自己的車,「奇怪怎麼發不動了呢?」施子元納悶地在心裡說著,心想或許是自己最近太忙了,忙到沒有替這部老爺車定時保養,「我也該換部車了吧?」
他實在真的該換部車了,其實他的收入不錯,身為所謂的電視名嘴,專事政治上的新聞評論,雖然平常上電視前他並沒有做太多的準備,但是他的表演天分不錯,只要攝影機一湊上了他那張自己看的都會嫌惡的臉時,他的演技就開始發揮了,時而像隻發瘋的惡犬狂吠,時而像邪靈附身的乩童,只差沒有跳上桌去載歌載舞。
「該死的老爺車!待會兒怎麼回家呢?」眼看著生日即將在幾分鐘後便過去,施子元有些許的落寞。
「乾脆搭計程車吧!」平時他可是隻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要他多花點錢他可都會精打細算的人,這會兒他肯搭計程車,若是被熟識的人瞧見的話一定會嘖嘖稱奇的。
拎著那又破又爛的公事包,他緩緩地朝夜裡的街上走著,才剛走到前方,望著公車站牌,端詳費力的看著,「這班公車好像可以到家吧?那就可以省了計程車費,不過那麼晚了還有公車會來嗎?」施子元伸長了脖子往馬路的遠處望著,雖然他由於整個臉圓嘟嘟地,從正面瞧他的臉,基本上是看不出他有脖子的存在,但是他還是很賣力的張著他那睜開時像極兩顆龍眼般的三白眼朝著遠處仔細的望著。
他的運氣不錯,沒讓他等多久就有一班公車停在他的面前,施子元趕緊的上車,朝著後頭走去。
車上的冷氣非常的強,冷到讓人打了個寒颤,在這夏日的夜晚,暑氣依然是讓人受不了的,施子元搖晃著他肥碩的身軀,朝著後頭的座位走去。
他才剛坐上座位,解去繫在脖子上的那條髒兮兮的領帶時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施子元!我認得你,你常在電視上出現!」
他回過頭看,原來是位執政黨的高層,他親切地笑著問說:「白院長你那麼晚怎麼也搭公車了?」
「也沒甚麼,我平時就親民愛民,時常搭著晚班的公車出來察訪民情,這事你可別張揚出去喔!」白院長的身子頗為魁梧,理著短短的小平頭,雖然短髮都已成了灰白,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他的身子還很健康,說話的語氣也非常的和緩,著實是個不錯的演技派的政治人物。
「院長你還真是偉大啊!」施子元微笑的更賣力了,兩個眼睛也瞇得像條細縫。白院長拍了拍施子元的肩說:「你可別忘了喔,我也是跟你一樣都是記者出身的啊!」
兩個人的對談引起了鄰座的人注目,那人也湊了上來跟白院長打了個招呼。
「茍先生,你也搭這班公車?怎麼可能呢?」施子元有些瞠目結舌地問著那位所謂的茍先生。
「這有啥大驚小怪的,我特地邀茍先生跟我一起探察民情!」茍先生沒有回答,只有無奈地點了點頭。
施子元越想越不對勁,心裡暗忖著,茍先生可是位富甲一方的大企業家啊!怎會半夜捨去了應酬,不然也該在家中擁著嬌妻才對啊!怎會那麼寒酸地搭著公車呢?一定有著啥麼不可告人的秘吧?
「茍先生,你是不是有何巨大的投資案,不方便在白天堪察現場,特別與院長約好在晚上一同去……」施子元這時可樂壞了,心想他總算獲得了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可能是官商勾結的大秘密啊!若是他明天上節目時把這事公開的爆料,那麼他可會更紅更搶手,一定會成為電視圈內炙手可熱的人物。
茍先生還是沒回應,只是在一旁微笑著,過了約莫十多秒後才靦腆地擠出句:「隨便你想吧!」
白院長的口才真的不錯,一路上與施子元談笑風聲,兩人的話稍作了停歇時,忽然間施子元聽到了陣鼾聲從背後傳來。
他站起身往後一瞧,他驚慌地說不出話來。後頭有位光著頭的老人,身形與施子元類似,躺臥在公車的座椅上。
「大師?」沒錯!施子元所見的那老人是位和尚,是位光頭的和尚,是位頭頂著光頭寸髮不生的老和尚,老和尚深穿著土黃色的僧衣,閉著眼地躺在椅子上,紅潤的臉睡的像頭幼豬,光滑地沒有皺紋,與常人印象中的清貧修行人完全不大一樣,他沉沉地睡著,口水從他歪斜的嘴角滲出,將胸前的衣裳沁濕了一大片。
「院長,大師怎麼也在車上呢?」施子元驚慌地問著白院長。
「你別急!我們這車上還有其他人,你看看!」白院長安撫著施子元,笑著伸長了手,作勢要其他人過來。
施子元這時更加地納悶了,車上居然還有位前執政黨,現在卻因貪瀆案被起訴的前任高官;接著又有位著名的命理老師,還有位股市分析師也在旁,這兩位施子元都頗為熟識,平常也常在電視台裡同台錄影過。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你們怎麼半夜都搭了這部公車呢?」施子元有些嚇傻了,面帶慄色的問著車上的人。
「子元!還有我啊!」他往後回頭,看看前座又個人走了過來,他皺著眉打量著這個人,禿著頭頂,也是細細的眼睛,只是眼角更為下垂,整張臉讓人有種滑稽感,一看就像位專演哭戲的諧星。
施子元還是認不得他,那人走到他面前抖了抖眉,比手畫腳地對著施子元說:「難怪你認不出我來,我剛剛匆匆忙忙地出門,忘了戴假髮了!我是仇議員啊,你不認得我嗎?虧我們常一起上節目。」施子元此時才恍然大悟地認出自稱仇議員的男子,這不是大名頂頂曝光率十足的國會議員嗎?
「失敬!失敬!我沒認出你,你可別怪我啊!」施子元賠著罪,彎著腰笑著說。
「小心我告你喔?哈哈!開開玩笑,好朋友嘛!我怎會告你呢?這是我的口頭禪啦!」仇議員說話時,癟著那看似不夠力的嘴,說起話來口沫橫飛,有好幾滴都噴到了一旁沉睡的大師臉上。
「究竟你們怎麼會上車呢?誰能告訴我呢?」施子元大聲地質問著車上所有的人。
這時車上鴉雀無聲,老和尚緩緩地坐直了身子,施子元問說:「大師!你能告訴我嗎?」
老和尚依舊閉著眼,或許被問煩了,脫口說了:「不可說!不可說!」六字。
施子元搖著頭說:「大師,你這豈不是跟沒說一樣嗎?」大師還是閉著眼,冒出了句:「老納平日說這模稜兩可的話語又不是一兩天了,只要愚婦蠢夫肯相信就吃不完囉!」
這時那位前任的高官走到施子元的身旁說:「你或許不信我說的話!我說這是通往地獄的公車,你信不信呢?」
施子元整個人嚇得跌坐在座椅上,用手指著白院長的臉問道:「院長,你不是說要去堪察民情嗎?」稍稍又移動了手,指著茍先生說:「你不是說要去看投資地點,不是有一個大秘密嗎?」
老和尚站起身來對著施子元說:「虧你在這圈子混那麼久了!難道不知道我們都是騙術高手嗎?」
公車終於到站了,司機趕著所有人下車,大聲地喊著:「快下車!快下車!我還等著接另一批人,還有些校長、教授、法官、檢察官以及一大堆的警察、公務員等著下一班車!」頭上長著兩根牛角的司機發出著怒斥的聲響。
隔天太陽依舊高高的升起,報紙依然照常的出刊,只見頭版上刊著:
『昨夜地震造成某些傷亡,白院長因酒宴飲酒過多,於陽台乘涼時適逢地震失足墬樓身亡。
企業家茍先生則於地震時正在做愛,因驚慌造成心肌梗塞身亡。
仇議員則是於地震時出海釣魚,因地震造成假髮脫落於海面,仇議員下海打撈時不慎溺斃。
前任高層則因於看守所中想趁地震時停電逃脫,結果在爬牆時跌落身亡。
某宗教山頭大師於昨夜地震因偷食皮蛋,適逢地震發生,皮蛋噎住食道氣絕身亡。』
『此外,電視名嘴施子元於昨夜上節目時因地震造成攝影棚上方之大型燈座脫落,施子元毫無預警地當場遭重創後身亡……』
好了!故事結束了!以上乃是文學創作,純屬虛構,若有雷同,必為巧合。
其實我是從一位我朋友的朋友的口中聽來的,那天我去還他車時,他告訴我的!